还没有从金融危机漩涡中完全挣脱出来的美国银行业，又陷入到了“止赎门”的困扰之中。近日，不仅全美50个州的检察机关对“止赎门”统一展开了法律调查行动，而且美联储等联邦政府机构也加入到了对银行的“合围”行列。与此同时，实施止赎行为的银行还将被揪到国会听证会上接受质询。当然，令银行业倍感痛苦的是，“止赎门”所带来的巨大经济损失将会使自己尚未痊愈的金融肌体受到重创。

　　房贷“止赎门”

　　金融危机前，美国银行业创造的次级贷款所形成的后遗症如今还在发酵。资料显示，从2005年—2007年，美国共发放了6万亿美元的抵押贷款和房屋权益贷款。然而，作为当初的借款者，美国许多家庭由于成员失业或者危机之后收入的锐减而出现了无力还贷的违约现象，而按照房屋买卖的规定，若抵押贷款人已经拖欠还款30天以上，银行就会采取收回抵押房屋的做法，业主此后将无权再赎回自己的房产，这就是所谓的“止赎”。

　　就像当初次级贷款风行于全美一样，如今的“止赎潮”正汹涌地席卷着该国的50个州郡。据摩根大通的分析报告，目前美国有2万亿美元的贷款已经违约或有可能会违约，与此相对应的止赎案件逐年大增。2009年，全美有100万套房屋进入止赎程序，而今年的前9个月，银行已经取消了81.6万户的房产抵押赎回权，并且这一数字年底预计将达到120万户。值得关注的是，据房地产资讯公司Realty Tracy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仅今年第三季度美国就有28.8345万栋房产遭到止赎拍卖，超过第二季度的近27万栋，创下了该公司有该数据记录以来的最高值。

　　加速膨胀的止赎房产，引起了房屋购买者和媒体的警觉与关注。依照法律，银行必须在对止赎房屋进行了严格的审查并提请法院判决后，才能正式将房产打入止赎程序。然而，由于需要止赎的房屋数量庞大而且资料复杂，美国各大银行在进行止赎程序时没有认真审理相关止赎档案，而是临时招募人员在止赎宣誓书等文件上快速签名，以提高止赎文件的审批速度，而签名者对所签署的文件多半一无所知。据《华尔街日报》报道，这些被称为“签字机器”的签名者在富国银行平均每人每天可签署达500份止赎文件。同样，通用汽车金融服务按揭贷款公司的主管也公开披露，他们曾经一个月中签署的止赎文件达1万份。更值得关注的是，《纽约时报》指出，一些银行贷款部门伪造止赎公证书，以促使业主失去抵押房屋所有权。

　　银行的不当止赎行为除了招来媒体与公众的声讨之外，还惹来了许多失去房屋的业主对其的诉讼。迫于多方面的压力，美国最大的银行——美国银行首先宣布暂停其在全美的房屋止赎操作，以审查可能存在缺陷的止赎文件，同时中止查封房屋的拍卖，由此拉开了美国银行业“止赎门”的大幕。紧随美国银行之后，通用汽车金融服务公司和摩根大通也相继表示将在23个州内暂停止赎。

　　监管机构在“合围”

　　客观地分析，公众与媒体对于美国银行业不当止赎行为的质疑和声讨并非空穴来风。不久前，富国银行在其住房贷款机构被指控存在营销欺诈行为之后，同意向8个州支付2400万美元的赔偿。无独有偶，美国银行日前在审查第一批数百份住房止赎文件中发现有10起案例存在错误，这些问题包括不合理的文书、没有签名及部分文件缺失，甚至房产信息与还贷记录不符等。基于此，在要求各放贷银行进行严格自查的同时，美国政府监管层纷纷加入到了对“止赎门”的调查与审判阵营中来。

　　最先向银行说“不”的是全美50个州的州检察长。他们发表联合申明表示，将共同调查在金融机构止赎活动中可能存在的虚假文件和欺诈行为。据悉，这项为期4个月的调查活动所指向的目标是美国银行、富国银行、摩根大通、花旗银行、通用汽车金融服务按揭贷款公司等五家著名的按揭贷款服务商。

　　由美国司法部、住房和城市发展部及其他机构的执法人员组成的金融欺诈执法工作组，主导了指向“止赎门”的更高层次的司法活动。该工作组所要调查的主要内容是，金融机构在房屋止赎活动中提交的有缺陷的文件是否误导了联邦住房机构，以及这一行为是否违反联邦法律。

　　与此同时，美国联邦调查局（FBI）也介入到了住房止赎案的调查之中。据悉，FBI主要试图查清金融机构是否在执行住房止赎权上违犯刑法，如果银行官员触犯相关法律并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FBI无疑会对银行官员发起刑事诉讼。

　　直接负有金融监管职责的美联储自然也不会闲着。目前，美联储已经与货币监理署、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等机构一起组成了联合调查机构，且不久之后将公布对美国大型住房抵押贷款机构的房地产止赎活动的初步评估报告。按照伯南克的最新说法，美联储将会“严处违反适当程序的行为”。

　　参、众两院构成了对“止赎门”的另一种强大威慑力量。按照安排，美国众议院住房及社区小组委员会将在中期选举后就房屋止赎召开听证会，届时将有行业代表、政府官员和监管机构一同参加。而值得注意的是，不少国会议员已经向奥巴马政府提出须在问题获得解决前实施全行业止赎禁令。

　　不过，对于奥巴马政府来说，解决“止赎门”的确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一方面，政府正在力推强化金融监管的理念，当然要通过对银行的不当行为进行惩罚和制裁，以给百姓和投资人一个说法；另一方面，如果因为政府措施过于强硬而引发银行业新的震动，则可能破坏当前好不容易有所恢复的金融和经济稳定。有资料显示，目前美国楼市四分之一的交易来自止赎房屋出售，也就是说，止赎房屋出售在美国的楼市、经济回暖方面有着不可小觑的贡献。

　　银行“很受伤”

　　虽然最新的季报显示，美国银行业的经营状况和盈利能力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但这主要得益于商业银行业务，零售银行和银行卡等业务未来依然存在相当的风险，并且这种状况在失业率持续高企的情形下还很难扭转。另外，由于房地产市场崩溃及其引发的“止赎”现象大幅增加，从去年开始，美国银行业就爆发破产潮，仅今年以来银行破产总数即达到139家，接近去年全年水平。因此，市场人士认为，“止赎门”的发生将会使并不十分好看的银行基本面又涂上一层厚重的阴影，甚至市场预计“止赎门”的杀伤力堪比次贷危机，其可能致使银行再次陷入与2007年—2009年金融危机类似的困境。

　　首先，银行可能面临着巨大的回购贷款风险。按照抵押贷款债券买卖协议，只要债券购买者能够证明贷款过程在某些方面存在问题，就有权要求贷款银行以面值回购贷款。因此，如果监管机构通过调查认定金融机构违规收回抵押房屋的行为属实，那么更多房贷支持债券的投资人可能要求银行回购债券。资料显示，目前银行发行的房贷抵押债券总计为1.3万亿美元，债券购买者既有美国政府监管的房贷融资机构，如房地美和房利美，也有债券保险公司和其他私人投资者，如果尽数回购上述可能存在问题的房贷支持债券，美国银行业可能面临的回购金额高达2200亿美元以上。而问题的关键在于，目前银行业对于“止赎门”可能带来的杀伤力似乎还缺乏足够的准备，排名前四的房贷机构，如摩根大通、美国银行、富国银行和花旗银行等都只拨备了100亿美元左右的资金，用于回购问题房贷债券。

　　其次，延迟出售止赎房产不仅增大了银行的持有成本，而且阻碍了房产变现的进程。受“止赎门”的影响，银行的止赎流程可能中断，而且会向后推延几个月，甚至有的银行间歇期可能延伸至2011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据Realty Trac提供的数据，目前接近60万套银行回收房还未上市，同时受银行暂停止赎影响最大的一些州，其在美国所有止赎活动中所占比重为40%，在贷款商收回物业总量中所占比重为36%。由于止赎房不能按时上市交易，使得银行产生了60亿美元—100亿美元的维护费用和持有成本，同时，由于每年春季是美国住房销售的高峰期，暂停止赎将会使银行错过2011年的市场机会，许多积压的楼盘也许要到2011年甚至2012年才能消化掉，银行手中的房屋变现速度受到了极大的抑制，利润来源必然受到巨大的挤压。

　　最后，银行可能要承受数量不菲的违规成本。如果法院判定银行止赎程序违法，银行不仅必须接受监管机构的巨额罚款，而且还面临着房主的诉讼和赔偿。当然，银行可以通过推迟还款期限和止赎程序启动后延长业主的住居时间等措施来取得与业主的和解，但无论哪种情况，银行显然都必须付出代价。

　　值得强调的是，作为金融危机的始作俑者，美国民众本来对银行机构就普遍反感，特别是后来政府利用纳税人的钱对华尔街大银行进行救助，令公众耿耿于怀，若再加上“止赎门”，银行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将进一步大打折扣，因此，挽回市场信心和信任将是美国银行业未来需要艰苦修炼的功课。

　　（作者：张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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